棋王归来｜江花

胡炳基

(资料图片)

凌晨两点，在天河机场航站楼的出口，柳大华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。这是家乡的味道。

前两个小时，他还在广州。他是1981年1月首届广州“五羊杯”的冠军，也是以后参赛“五羊杯”唯一的全勤王。在“五羊杯”上，他成就了不少经典名局，他清楚地记得他下的最长一盘棋，就发生在第五届上，足足下了九个多小时。

“五羊杯”停办好几年了。早在一个月前，得知“五羊杯”复办的消息，他高兴得不得了。他到广州参加活动，然后又接到来自家乡的邀请，欣然接受。

在接他的车上，他打了个盹，睁开眼睛，就来到了二程书院黄陂全民健身象棋比赛的现场。

现在，书院是棋迷的节日。棋迷的眼中，柳大华就是神。中国象棋的群众基础从来都是如此之好。他受到的是明星一样的崇拜和欢迎。

很难想到他七十三岁了，连轴转，精气神还这么好，而更难能可贵的是，他的排名仍然处于全国的前列。成为领域翘楚不容易，而能够战胜时间屹立不倒，在如此高龄保持如此竞技状态的，在中国象棋界就没有第二个人。

七十岁时，他结束湖北棋牌中心的返聘，在深圳居住，帮深圳组建象棋队，不时参加象棋群众活动，指导青少年提高象棋水平。他还带有几个入室弟子。七十二岁时，他又开启抖音象棋直播间。由一周播一次，又改为一周两播，一次近三个小时。他的直播，同时一万多人在线是常态，一个晚上二十多万人观看，最高一晚在线人数达到三十九万。

上午参加运动会的开幕式，接着是他的拿手好戏，一对三十的指导棋车轮战。“东方电脑”的名头可不是盖的，他同时和十九个人下盲棋，创造过吉尼斯世界纪录。在这里，无论华发老者或者八九岁的孩子，面对楚河汉界盘中风云，都在冥思苦想，每一步都非常谨慎非常认真，看得出来，他们非常珍惜和柳大华这样的国际大师当面过招的机会。

柳大华云淡风轻。高手就是这样，你的所有算路和谋略都在他的掌握中，那是一种无所不在的力量。但是，他尊重每一个对手，对每一步棋同样认真。我们交流过，他说这就是他之所以有现在的原因。几乎在所有下指导棋的场所，他希望来到孩子中间寻找黑马，但是不出所料，希望仍然是希望。

书院讲堂的二楼，一轮又一轮的鏖战正酣。一楼的指导棋下罢，他为棋迷在棋盘上签名，那些签名会压上膜，被永久保存。

我和他一起又乘车三十公里，回到他祖籍所在的村子。少小离家老大回，村子靠近长塔旅游公路，在旅游公路的口子上竖着一块醒目的广告牌，上面写的是中国象棋特级国际大师“东方电脑”“棋王”柳大华家乡。在这里，他和柳家在家的五代人一起留影。

我们一行还来到他家乡的小学，参加柳大华象棋学校木兰乡塔尔小学基地的揭牌仪式。仪式上，他言语简短非常真诚，说家乡的象棋事业，只要需要他，他会不遗余力。他说他还是希望能够发现好的象棋苗子。他为木兰乡和塔尔小学写了几幅字，其中一幅是“人生如棋”。

在赶回二程书院参加运动会颁奖仪式的路上，我们有一个交谈。当然，话题从他如何走上下棋这条路说起。

他在武汉城区长大，是受他大哥的影响爱上象棋的。10岁左右时，武汉的李义庭得了一个全国冠军，这让他眼前有一道光，知道象棋的世界，这个世界仿佛打开了一道遥远又触手可及的门。

他发现了象棋世界的精彩和奥妙，也发现了他自己的才能，他相信，他是为象棋而生的。

然后，不是一道坦途，而是路漫漫的修行。

他下放到安陆农村七年，一起去的十一个同学都陆续回城了，而他还在那里。带过去的棋谱一遍一遍地琢磨、体会、研究，一次又一次有新的心得。他没有觉得被世界遗忘，他确信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。而他那个时候的笑容，也像现在一样，是灿烂的。

类似下乡的情况，作家阿城写了一个非常著名的小说《棋王》。当我提到这篇小说时，柳大华说起他和《棋王》中的原型何连生的交集。阿城下乡时看到何连生和五个人下闭目棋，觉得非常神奇。实际上，何连生比柳大华大半岁，听说柳大华的棋下得好，穿过大半个中国来挑战，结果输了，以后也没有赢过柳大华。何连生在云南省队时，一度境况不佳，那个时候，柳大华的国际比赛多，他为何连生带回免税的彩电等，帮过何连生一把。这是一段棋坛佳话。

他是二十五六岁成为一代棋王的。他说他不是没输过棋，但是不论在怎样的赛场上，输过之后，下一盘怎么也不会输。因为一盘棋下完，他必须要把输在什么地方的原因找出来，并且调整好心态，迎接下一场挑战。我还问到他保持状态的奥秘，他说到日本围棋的常青树杉内寿子，96岁的高龄仍然能够战胜现役职业棋手，他就要像她那样，创造不可能的可能。

我们的车子在晚霞和暮色中行走。为取得比赛成绩的选手们颁奖，激励他们，为了象棋的事业和精神，在夜色没有来临之前，我们还得赶一段路程。

【编辑：张靖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