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张歆 通讯员 李鑫 万圣拓
5月下旬,李世伟收到了来自九州出版社的快递,纸箱里包裹着一摞书籍——长篇小说《村庄的大地》。
扉页上这样介绍作者:李世伟,男,汉族,籍贯为河南扶沟县,1966年3月出生,现在武汉体育学院后勤服务工作,这是他第一次在电脑键盘上敲打出来的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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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李世伟来说,这部40万字的长篇小说,饱含着他三十多年的汗水和劳碌,无疑是“沉甸甸的”。
包裹到达的首日,他形容自己拿着的不是一本书,而是一块“玻璃”,生怕一不小心,“玻璃”就摔碎了。书籍的塑封膜很紧,轻轻掰扯,李世伟没能撕开,他担心力气用大了,把书一道给撕破了,剪刀明明就在手边,他手足无措了好久,才想起来拿。
“50岁再不写,我就没有劲了”
李世伟今年56岁,面庞黝黑,身材精瘦,声音也不洪亮,常年穿着一身保安制服。小说的出版在武汉体育学院校园内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,大家都很难相信,一位平凡的、甚至有些不起眼的保安大叔,竟然可以成为作家。
这位“隐藏作家”的正式写作生涯不过6年。
50岁时,李世伟从熟悉了近20年的工地退下,木工、瓦工都能干,有班就加,一个月可以到手1万多元,去高校当保安,月薪到手是2000元,只为找一个安静的环境写作。
“我有两个孩子,他们刚从大学毕业,要在城市扎根,是很需要钱的。写作的决定很自私,但是我已经50岁了,再不写,我就没有劲了。”李世伟的“文学梦”始于小学。儿时很调皮,不爱背书,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张志把他和几个孩子集中到一起,督促他们背《纪念白求恩》,“谁背好了,就奖励两个白面馍馍。”
在农村物资还比较匮乏的年代,白面馍馍很珍贵。几个孩子一听都来劲了,李世伟最先背会,如愿拿到了奖励。后来,每次背书,他就和几个伙伴“合谋”,佯装不会,只为等到心心念念的白面馍馍。
“张志老师怎么不知道呢?她都知道,她是心疼我们,想让我们吃好点。”提起往事,李世伟很感叹。他读初中时,张老师还特意和初中班主任说:这孩子很聪明,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!
可惜的是,少年李世伟实在是太贪玩,初中毕业后考学失败,种起了苹果树。没能考上大学,李世伟很后悔,觉得最对不住的是张志老师,也没好意思和老师再见面。
受张志的启蒙和影响,李世伟一直都保持着对文学的热爱。在工地时,他总会背本书,有时候从家里带,有时候在路边买,收工了就看会书,不仅爱看,还爱分析。
但生活的压力持续,直到两个孩子大学毕业,能够自谋生路,他才决定开始写作。儿子和他妻子说:“就让爸爸写吧,做不成,也没有遗憾了。”
“小说是草原,我就是领头羊,总知道哪里有草、哪里有水”
进入武汉体育学院校园后,李世伟在奥星苑食堂担任保安,主要关注门窗、用电、消防安全等,日常工作比较轻松,他得以拥有写作的时间。
第一次写作,他向湖北省图书馆主办的刊物《读者空间》投了稿一篇千字左右的读后感《打工者行囊中的故乡——写给〈平凡的世界〉》。投稿被刊发在《悦读在线》栏目的首篇,李世伟觉得这是编辑的肯定。
李世伟的第一篇长篇小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出版。《村庄的大地》是李世伟的第二部长篇小说,以李世伟和他身边人的真实故事为原型,描述了1978年前后发生在豫东大地乡村的事,以主人公刘海山的命运为主线,歌颂了人性的真善美,鞭笞了人世的假丑恶,塑造出新时代中国农民勤劳、热情、进取的形象。
写作时,李世伟没有列提纲,主要人物的故事主线一定,他就开始写,需要新人物登场,他就现加,人物名字也都现编,写到后面,他也不会忘。
“小说像牧场,我就是领头羊,我总是知道,哪里有水,哪里有草。”李世伟这样形容写作的感觉。
他当过果农,种过地,做过木工、瓦工,初中毕业后在老家待了十多年,务工时又去了上海、天津。儿时课堂上的一首小诗、村里大大小小的人事、耕种时被水桶带子勒的伤痕、工地上老板包管的饭菜、争取权益时和人干仗的点滴,全部都在他的脑海里,写作时,记忆的片段就像电影画面一样回放。
他最喜欢放假后的学校,师生们都回家了,偌大的校园,窗明几净,风儿沙沙,他就在案桌前写作,笔尖不停,日更达到2000字。有时候快过年了,他也不想回家,只让妻子不必挂怀他。
湖北作家谭岩为《村庄的大地》作了序。谭岩评价:小说故事紧凑,悬念顿生,让读者在复杂的人际环境中,时刻为主人翁刘海山的命运担忧、叹息,为他充满正义感的行为暗暗叫好,有想要一口气读完的感觉。
书稿出版前,他不敢和任何人说自己在写作
《村庄的大地》李世伟写了一年,又在电脑上改了一年,等待出版等了一年。
期间,书稿推荐人建议删掉一个章节,李世伟觉得“像割了自己的手指头”一样难受,他不乐意,但退了一步,说可以重新写,成稿后,推荐人也觉得好。两人在线上沟通,从写作到出版,李世伟都没和推荐人见过一次面。
今年1月前后,李世伟收到了小说的封面大样,编辑询问他的意见,他想着只要出版就行,并没有提意见,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。
他总担心书籍出版遇到问题,又不好意思催促,回到老家后,饭也吃不好,事也做不好,也不想把写小说的事和老乡、同事说,担心最后出版没成丢了脸。
5月份拿到实体书后,他感到心中的一个愿望终于完成,回想自己30多年的汗水和劳碌,有种“说不上来的感觉”。
出版社寄出的书籍很少,他很珍惜,把它们放在枕边,首先送给了同样爱好文学的伙计和几位帮助过他的学生。
“孩子们热情地帮助了我,还保守了我的秘密,没有把我写小说的事告诉其他人。”李世伟说。
原来,李世伟不会使用电脑,出版社已经几乎不收手写的稿件,在改稿阶段,他必须将书稿打成电子版,简单的输入对他而言是比写小说还要复杂的事。
白天,他遇到了输入困难,就在午饭期间,寻找相对悠闲、有空帮助他的学生。但电脑操作对于年过半百、半辈子都在进行体力劳动的李世伟来说还是很复杂,太容易忘记,只得一遍一遍求助,一位学生得知他在写作,热心地将电脑操作步骤写下来,方便他时刻查看。
“每次我感觉累了,就去武体的冠军墙看一看,看一看拼搏的冠军,我又有劲了,感觉又可以继续写了。”李世伟说。
武汉体育学院在微信公众号报道李世伟出书的消息后,很多人联络他,同事恭喜他,媒体想采访他。连续几日“连轴转”,李世伟感到有些疲惫,也很满足。他说,一个作品是否是好作品,要经过漫长的检验,在很多人阅读之后,才可能有一个评价。
李世伟说,他不想当“网红”,只想安安静静地写作,他还要继续写,第三部作品已经写了2万字,“我很喜欢学校,学生们叫我保安大叔时,我觉得心里暖暖的。”
(来源:湖北日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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